针对难民的“强者逻辑”

在英国的Cardiff，新来的难民必须戴上红色塑料手环，违者不予发放食物。24岁的苏丹人权人士M ogdadAbdeen，在过去3个月里，曾在Cardiff的Lynx难民收留中心生活，他说：“有时候当我们站在收留中心门口，排队等待食物发放的时候，当地居民看到我们的红手环，有人就会冲着我们吼叫‘难民！难民！’，有人直接嚷道‘滚回你的国家去’”。

       这是一种在技术上无法拆除的手环，拆掉以后，就戴不回去了，也就意味着会被(永久性地)取消进餐资格，或被举报至英国内政部，重者甚至会被驱逐出境。与德国饱受抨击的难民政策不同，这些在英国避难的人极少获得生活费或在超市购物的蓝卡，因此拒绝红手环，无异于自杀。除了用血般耀眼的红手环将难民与正常人区分开来，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么(比如临时身份卡之类)？答案在高高在上的主人们那里是否定的。英国不是难民们一手建立的国家。打开门，是耶稣下凡；关上门，亦无可厚非。你不能像南非的黑人在南非争取平权那样，在人家的地盘争取平权，因为你的目的是乞食，而不是“平权”。乞食者，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被迫沦为乞食者，必将遭受二等公民的待遇——— 这大概就是目前打遍世界无敌手的强者逻辑。换句话说，也是彻头彻尾的男权逻辑。

       按这种逻辑，任何人，只要是战争(或国家/集团主导的军事和经济犯罪)的受害者，就应该被区分对待。一位幸存者，来自一场让人类文明蒙羞的大屠杀，是什么让他(她)活了下来？如果不是“逃跑也要活下去”那种人类最低贱的本能在作怪的话？如果不是被强奸后还妄想着重新做人的话？又或者他(她)本来就是邪恶势力遣派的恐怖分子，混在难民营里，披着羔羊皮……不管是前者，还是后者，“区分对待”，是唯一阻止这些人像携带病毒一样，携带着人类的各种劣根性亡命天涯的唯一办法。

       在美国，最新颁布的入境法规定，持双重国籍，之前有免签资格，共计38个国家的公民，包括英国和法国公民在内，只要双国籍内包含有伊拉克、伊朗、苏丹和叙利亚，其免签资格将被取消。前不久BBC波斯语的英国伊朗双国籍记者R ana R ahim pour就曾在推特上贴出自己坐在女儿身边的泪照，本想带女儿去美国给其表亲庆生的她，在登机前被拦下来，皆因她曾“不幸”地生于伊朗(根据伊朗法律，只要在伊朗出生，就永远不得取消伊朗国籍。《卫报》2016.1.15)。这项新入境法还规定，凡在过去5年内到过伊朗，伊拉克、苏丹、叙利亚的人，其免签资格亦将被取消。

       这项入境法的拥戴者认为，把任何与伊朗、伊朗克、苏丹和叙利亚有瓜葛的人区分开来，将有助于“阻止恐怖分子入境”。为美国鞠躬尽瘁35年，曾登陆过火星，亦在白宫会见过奥巴马的美国国家宇航局的Firouz N aderi博士，闻讯后怅然感叹，这种“区分”让他“成了二等公民”，因为他除了拥有美国国籍之外，还有一个挥之不去的伊朗国籍。大部分IS分子来自伊斯兰Sunni(逊尼派)，和伊朗人普遍信奉的Shia(什叶派)是死敌，沙特阿拉伯却不在这项入境法的黑名单上，反而是伊朗，而且是从未在美国境内发动过任何恐怖袭击的伊朗——— 不是说针对伊朗的核制裁已经(快要)结束了么？难道核制裁在过去10年内给伊朗老百姓带来的严重失业、衰退和贫困还不够么？

       可见，当一种绝对的政治正确形成之后(比如“打击恐怖主义，维护世界和平”)，那么在它的口号下所进行的一切，区分对待也好，经济制裁也好，种族隔离也好，驱逐出境和禁止入境也好，都是绝对正确的。这种政治正确目前正在制造史上最伟大的纠错机制，即“宁可杀错，不可放过”。反正杀的不是恐怖分子，就是二等公民，换句话说，被战争强暴着的破鞋和烂货———难道这不是另一种形式的“恐怖主义”？

       P.S.因“红手环”事件引起英国民众的强烈抗议，有人用纳粹给犹太人烙上的六角星标志暗喻这种区分和隔离。截至发稿前，英国内政部终于下令取缔“红手环”。

(作者：王梆，媒体人，旅居英国)